浮世繪的江戶，眼前的東京
Edo in Ukiyo-e. Tokyo at Present.
文 Fiona Liu 攝影 Helina Yueh
從銀座往西，通過鐵路隧道就抵達丸之內。土豆一直稱讚丸之內的街景，說不像她認知中的日本，比較像西雅圖。我倒是覺得全球大都會彼此競爭模仿，很容易越長越像。
乾淨空氣、明媚春光將這些摩登大樓映照得亮堂堂，談笑間我們的步履也更加輕盈，穿過林蔭與人群，前往三菱一號美術館。
我們早早就規劃此行要欣賞浮世繪展「芳幾芳年，國芳門下的兩大競爭者」。
浮世繪是立基於江戶繁榮的商業畫作，由版元召集繪師、雕刻師、印刷師共同作業，販售對象是黎民百姓。浮世繪主題多是廣受大眾歡迎的藝妓、相撲力士、歌舞伎演員、通俗小說人物和山川風景等，性質類似今日的寫真集或海報酷卡。
歌川國芳是力破陳腐的浮世繪大師，以「通俗水滸傳豪傑百八人」成名，這系列作品的人物姿態、整體構圖都令人耳目一新。
他最著名的作品是以源平合戰為背景的「相馬の古內裡」。
畫中平家公主瀧夜叉姬打開卷軸，召喚巨大的骷髏抗衡源家後代光國。國芳的奇思妙想和精彩構圖走在時代尖端，和現代藝術相比毫不遜色。
國芳具備令人讚嘆的原創力和近乎巔峰的畫技，他的弟子想必也相當優秀，落合芳幾、月岡芳年正是其中兩大翹楚，接下來就讓我們看看芳幾芳年的作品。
芳幾擅長運用線條、格紋、色塊、圖騰，以幾何切割進行構圖，視覺效果穩定但不失變化。
他的貓版「與話情浮名橫櫛」，讓愛貓成痴的老師國芳和當紅歌舞伎演員一起入畫，可見個性頗為詼諧趣味。
歌舞伎委託繪製的「真寫月花の姿繪」系列，從中可見芳幾受西方剪影肖像（Sihlouette）的影響，也體現江戶人追求時髦、浮花逐浪的一面。
芳年的線條靈動多變，人物神態栩栩如生、躍然紙上。他畢生積極吸納中國和西洋技法，勇於嘗試不同風格，這有一部分是商業需求使然，但也可見他執著於完美的藝術家性格。
「芳年武者無類」描繪牛若丸（少年源義經）對戰大盜熊坂長範 - 一身紅衣的牛若丸輕盈飛騰、飄忽難測；身披甲冑的熊坂戮力抵抗、目眥欲裂。畫面所傳遞的力道輕重有別，但誰看了都知道勝負已定。
「月百姿．千代能」的故事是這樣的：武將之女千代能打水，木桶底突然掉落，原本映照在桶中的月亮瞬間消失無蹤。愁腸百轉的千代田豁然開朗，寫下和歌銘記，大意是：「桶底不落，月升月落愁不止。」
芳年以柔和筆觸細細描繪千代能的溫婉姿態 - 皎潔明月、疏枝秋草、遍地流淌的井水擦洗了她愁煩的思緒，千代能嘴角微揚，若有所悟。
畫家精準捕捉了這奇妙的一刻。
元祿年間，幕府之主為五代將軍德川綱吉，當時距離戰國已有百年，加上生產技術提升、礦業興盛，江戶成為一等榮華之地。由於經濟大好，庶民百姓有閒暇進行娛樂活動，歌舞伎座熱鬧喧騰，各色植栽、花卉和金魚的育種繁盛，美不勝收。
芳年這幅紀事，就是描寫元祿年間人們秋日追歡買笑、競花拂柳的盛況 - 五代將軍在近臣柳澤吉保的協助下將吉原搬入內苑，花魁們無不使盡渾身解數爭奇鬥艷、搶奪將軍目光。這幅作品展現了芳年處理細密線條與繁複色彩的高超能力。
芳幾芳年活躍的年代跨越幕府政權和明治維新。他們一起面對新舊價值的強烈撞擊，設法因應攝影、機械印刷等產業技術的重大革新。1866年，師兄弟約定合力創作「英名二十八眾句」，描繪歌舞伎血腥場面彼此較勁，這是當時藝壇一大盛事。
明治時期因應出版業的變化，芳幾芳年開始為報紙的社會版繪製插畫，此時主題不再是歌舞伎座的英雄美人，而是雞鳴狗盜和虐殺事件，畫風也有極大的轉變。這段歷程今年由漫畫家山田風太郎、東直輝連載至作品「警視廳草紙」 ，成為本次展覽的另類亮點。
在美術館見證江戶幕府到明治開化的絢爛歷程，不免感到心盪神馳。信步至館外，春風暖陽依舊，摩天大樓洗鍊俐落地映照藍天。浮世繪的江戶、眼前的東京，血脈相承卻是如此不同......
別再想了，我們再找杯咖啡，平撫一下思緒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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